一个村庄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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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节日都有纪念的意义,春节尤甚。
春节回家的脚步越来越迟,从年夜开始,到大年初五初六,日子开始平凡简单,所有的仪式在变淡,我们在成长,每一年的心境都在发生着变化,我们都不再是小时候穿着新衣服,拿着塑料枪到处跑到处放炮仗的小孩了,我们长成了大人模样,在变得更自由的同时也更加不自由了,我们终于有能力做我们小时候不能做的事了却也发现我们还有更多的事做不了。
周围的很多同龄人的子女已经和我们曾经的童年一起在奔跑了,而我们仅留那些渐行渐远的记忆偶尔缅怀。
每年春节总是会回忆一些东西,有美好的也有不愉快的。过去和未来的时间线在春节交汇。
春节,一年下来最隆重的节日,喜庆热闹,亲人团圆,张灯结彩,喜帖春联,祝福声声入耳。小时候有小时候的热闹,长大有长大的热闹,这热闹永不会过时。年味只是在变化,不会消失。
记起小时候的春节,总是伴随着忙碌,农村里的农忙, 帮家里干活,在年底时分格外典型,唯一空闲的两天是除夕和年初一。
2
在我村,务农的经济作物–姜薯,是根茎植物,形似山药,味道独特,是我们这一带地区煲汤煮汤圆的首选特产之物。
姜薯临近过年时节采挖,削皮,到附近乡镇贩卖,是一个农民一年来劳作的收入来源之首。这种经济作物,承担了一个农民所有的期盼。
村里头水稻种植,一年两季,所种多是基于自给自足,即便有盈余,卖得收入也是微乎其微,而姜薯则不同,它一年一熟,一年的种植管理耗时耗力,冬季收获,贩卖市场价格每斤从五到二三十元不等,是收入大头,基本代表了整年的收入。
所以,村里农民打招呼的惯常方式,今年你家的姜薯收成如何?个头大不?黑皮不?今年市场行情如何?价格卖得高不?然而,采挖姜薯的时节,又是格外辛苦和忙碌的,全家动员,从早到晚,一刻不得闲。
姜薯生在土里,是藤蔓植物,种植的时候是垒成一畦一畦的,畦上插上木枝或竹棍供其攀附。
采挖时,先割断藤头,拔除木枝竹棍,然后用锄头掀翻畦土将其挖出,此时需要格外注意,避免挖断,个头大的一般长得很深,挖出来后,还要去土,除细根,折开旁支斜逸小根茎,大个头的品相好的到时直接带皮卖,小个头的就要洗干净削皮了,削皮就意味着泡水了。所以小时候很讨厌冬天,对过年也是又爱又恨。
冬天一来,削姜薯是最烦的,双手在水里一泡就要泡半天,天气冷的时候尤其生厌。
父母更辛苦, 每天凌晨两点多就要出门,开摩托车到几十上百公里开外的乡镇去赶集,走街串巷散装贩卖,俗称拆卖,还有一种模式直接到县区市场一整筐叫价一次性出售,俗称推卖,一般而言,个头大品相好看的一般拆卖所得更多,然更辛苦,走街串巷,费时费力,而个头小品相不好的一般都去推卖,价格较低,不过省时间,一次性卖出。
这两种售卖模式多年来未曾改变。一般父母卖完后回来继续开挖,准备第二天开卖的。
然而如此辛苦下来,靠贩卖姜薯所得,一个农民一般一年的收入基本在1~4万区间里(此数据以种植的量为计算依据),而这还是总收入,未扣除农药化肥等各种管理成本。
于我而言,这种忙碌的冬天在我高三那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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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田的活,除了姜薯之外,还有水稻种植,插秧也是需要帮忙的,小孩子干活总是不本分,不按规矩,有趣和好玩是第一要素,而大人总是实用为主,他们基本从左到右一块块完整插完,而我们小孩子,总要插出一朵花来,将所插秧的区域搞出个形状来。
此时若有个直升飞机,从天空俯瞰就会看到各种充满浓厚艺术的气息的作品,然而这时候总免不了被大人呵斥,艺术细胞就这样被无情的抹杀了。
收割水稻的时候也是如此,总是喜欢搞个形状出来。
大人与小孩的世界观不同在这里便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小孩以有趣好玩为主,大人务实,追求结果而不管过程。
在大人眼里,这些过程已经枯燥乏味无趣辛苦,但是又不得不做。所以天气炎热农忙时,他们会感叹会咒骂,这天气毒得很呐。他们总在感慨。
每个人的成长都有隶属于他的独特的印记,有些印记足以伴随人的一生。
小时候很多记忆都和农田有关系,除了上学,就是田野。
而实际,我做过的农活其实都很边缘化,都是作为一个孩子的打下手,我也从不知一些核心作业的操作。
一方面是大人从来没把这些教给我们孩子,在他们眼里我们始终都只是孩子,核心的东西教给我们做也不放心,他们专精的作物种植方式方法,从没放手给我们做过。
回过头想,这也是他们做的不够好的一个地方,作为一个农民他们的教育思想是有所欠缺的,没给我们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去培养去锻炼去学习这些知识。
当然,他们也根本不希望子女承袭旧业,以后继续务农,他们已经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作为小农的他们已经深感务农的艰辛和劳累,他们更多的是希望子女好好读书。
以后出去外面谋个好工作,可以坐办公室,不用回村务农,不用干体力活,不用日晒雨淋,他们深觉农民这个桎梏已经将他们束缚得太深太紧,他们已经无力挣扎,靠脑吃饭于他们而言更有面子,以后发展在外买房买车,也算是极有出息了。
另一方面,我们不知务农的要点,还在于年龄小,没有自主学习的意识,大人没有教,我们也没有主动去学习认知,而只是把繁重的劳作当成一种艰辛的体力劳动而深加排斥。
这种感知也是来源于大人的耳读目染,他们总是以此种艰苦来鞭笞子女用功读书,否则以后便要作此劳活,在他们眼中也从不会换种观念愉快一点的享受劳作的过程,他们总是觉得这太累了,太辛苦了,这是他们最传统最朴素的教育观和认知观。
当然在村子里,还有一个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村子稍偏,丘峦迭起,田地并非平原,而是高低错落,各家各户分得一两块田地,或是自己再额外家庭联产承包部分田地,都属小农经济,除了部分雇佣养牛人家以牛犁地之外,基本全都是手工劳作,没有任何机械化设备。
大约是2010以后,部分稍平地段的田地的农民开始租赁一些收割机械开始收割庄稼,而此时村子务农的人已经逐渐在减少,往后整个农村的经济还将发生变化。
3
孩童时期除了下田,还有就是上山。
村子除了水稻姜薯两种农作物经济外,村子四面环山,丘陵众多,气候适宜,雨水丰沛,草木欣荣。
因地制宜,孕育了另一大产业,果林种植业,在七八十年代的开垦种植风潮下,环山皆果树也,包括杨梅、橄榄、柿子、番石榴、油柑子、梅子、柑桔等,尤以前三种数量最著,其余较少。
每家每户分得一部分山林地段,各自管理,每年给村政府缴纳一定果林税款。
最具代表性的水果–杨梅,而杨梅里的帝王品种–乌酥杨梅,据说便是源于此村,虽偏居一隅,也是闻名遐迩。杨梅营养价值较高,是天然的绿色食品,极少或没有被大气污染,栽培管理粗放,病虫危害少,具有绿色无公害水果之美誉。
杨梅种植受地域影响极大,不同地区所种口感相去甚远,而村子因这独特的地理条件,产出的杨梅口感极佳,果汁饱满,甜度极高,尤以乌酥杨梅为极品,价格最贵。
杨梅成熟时节,早晨五六点上山采摘的村民络绎不绝,小学学校甚至将上学时间从八点推迟至九点上课,方便孩子帮忙采摘,此为村子一大特色。
小时候,杨梅品种还有十余种,有红梅、白梅、乌梅、甜梅等等,而随着时日推移,趋利使然,种植嫁接品种向乌酥为首的几个名贵品种聚集,一些品种也开始消逝,此为遗憾一。
橄榄是第二大水果,品种也有许多,果树高大,果实坚硬,一到采摘时节也是举家而出,携带长短竹竿,上树敲打,落地而拾之。
小时候我们有时还会去拾掇别人采摘完的橄榄树,上树找其漏网之鱼,因为橄榄果实和枝叶都是绿色,较难辨别,别人采摘完后,可能还有极少遗漏的。
橄榄的贩卖,基本靠村里头一两家集中采购,价格低廉,往往只有一两块每斤,这两家收购商自行联系外面厂家,再将收购来的橄榄卖出,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引进有外面大厂直接进村收购,甚至有些年头村里都没人收购,导致很多山上橄榄都没人采摘。
当然,夏季采摘时节的橄榄还是较为稚嫩,橄榄果实可在树上保留生长一年多,秋冬果实更饱满,口味也更佳,此时会有部分人再采摘和姜薯一道在外散装贩卖。
记得初中,学校位于山脚下,无围墙,趁下课之余憩,时常和三五好友奔跑上山,采掇橄榄,我们专挑树下灌木丛生之果树,标志此树无人管理或是采拾过,可认无主,当时山林已经陆续有人弃而不管,不采白不采。
那时采拾也非常简单,找一木棍或石块,往枝繁叶茂处砸,震动波足以使果实纷纷坠落,多的如雨下,少的零星几个,非常爽快,采完回去继续上课,现在想来有点皮。
包括杨梅在内,果业贩卖都和姜薯类似,依然是个体经营,周边乡镇摆摊贩卖,始终无法形成产业规模,此为遗憾二,实大遗憾,究其原因,私以为是缺乏一道统筹引领之力量,它按理应当是村政府,抑或是一批有远见卓识之领头羊,有所眼光,有所号召力。
然这股量一直缺乏,乃至隔壁村有人带头发展农家乐旅游的果林模式之后,村子果林业依然是散兵游勇,实难成军,我惊讶的是至今村子竟仍没形成一条完整具有规模性的果业供应链,集群效应几乎为零,令人慨叹。
当然,个中原因可能还包括果林业已经不再受人重视,从初中时代采摘橄榄的景况可见端倪,很多人已经陆续放弃山林,转而向外务工发展。
4
孩童的生活,基本可分三大块,农活、玩、上学。讲完了农活,接下去的讲讲玩乐和读书的故事,详见下文。活,基本可分三大块,农活、玩、上学。讲完了农活,接下去的讲讲玩乐和读书的故事。
孩童的玩乐非常丰富,我们中绝大多数人拥有着自身并未察觉到的广阔自由度,成天奔跑于天地之间,仔细想来,这生活中的诸多场景,竟和宫崎骏的电影《龙猫》有诸多相似之处,而电影中的龙猫此等意象,也是和我们脑海中幻想的神怪有异曲同工之妙。
水是生命之源,孩童的本真怎么会少了水的陪伴呢,他们总是喜欢与水相伴,这其间有两大乐趣,一是抓鱼钓鱼,二是戏水游泳。
村里有水塘,不过在我童年时期很多水塘已经消失了,要么变脏,要么被填埋,基本已经没有可以下水的干净和安全的水塘了。
有一个例外的是小学旁边的水塘,原来那里是一片农田,因为地势低洼,四边高,中间低,在一场不见经传的大雨中,一下子成了淹了成了池塘,因为排水堵塞,这个池塘就拥有了岁月年轮,直到最近几年,被填埋,盖成了楼房,它完整的存在了童年的记忆里。
池塘无主,父亲曾和一些人一起在里面放养了鱼苗,记忆中两三年后,他们大人集体去撒过一次网大捕捞,印象深刻的是当时靠近岸边的那一段渔网抖得厉害,预计应该是一条大鱼,我们小孩子格外兴奋,急得不行,恨不得想赶紧拉上来,不过大人们耐心得很,就是不让我们动,我们会拿一些小石子去投射,但都被大人们严厉的制止。
而经过漫长的一两个小时等待,收网的时候却发现抖动那里已经没有了大鱼,估计是跑了,真是倍感失望,心里埋怨这大人们做事不行,最终总体收获也甚少。
而后,好像便没再去捕捞了。而村里还有很多人去小捕捞,私下里,在晚上,深夜里的时光悄无声息的上演着。
白天,我们平时时常会去钓鱼,摸虾,池塘里大鱼可能没有多少,但是种类还是蛮多的,小虾小蟹都有,石壁边还有钉螺。
有一次晚上,我们几个人在那里摸钉螺,钉螺和田螺一样,是一道餐桌上的美食,它形状像一颗钉子,尾部螺旋细长,它们就盘在池边的一排石头边,这排石头是别人早先打地基垒起来的,当时一手拿手电筒,一首用手在摸,一不小心就把手电筒伸到了水里去了,当你的视线已经凝聚在钉螺上的时候,你另一只手上的手电筒在空气和水之间已经模糊了界限。
有段时间,池塘里还有一种鱼,靠近低洼水草处颇多,鱼身红蓝条纹相间,非常漂亮,生命里极强。
当时喂养是发现它们喜食蚊虫,到而今,方才查到原来这种鱼叫盖斑斗鱼,又称中国斗鱼,杂食性,以浮游动物、水栖昆虫、蚊虫虫卵及藻类为主,原产我国海南,两广,福建江浙和台湾一带,因鱼身色彩鲜艳被广泛用做观赏鱼,是继金鱼后第二种被传入西方的观赏鱼,也是第1种被带到欧洲并且能够成功进行人工养殖的淡水热带鱼,深受西方人喜爱,被西方人称为天堂鱼。
这种鱼身长最长6-7厘米。当时在池塘边水草丰茂之处,捕捉极其容易。
只需拿一个黑色塑料袋子,淹没在水草旁边,隔一小会,再捞起来,就会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两条跑进去了,他们不喜光,喜欢躲在阴暗的地方,作为小孩子的我们竟然很直接的找到了他们的习性。
我还记得当时抓了一条,直接握在手心里,没找到东西装,就直接拿回家了,走了一公里多路回到家,放到水里,它竟然还精神活现的,让我吃惊。
后面养在一个舀水的勺子里,在家里放了十几天,也没喂食过任何东西,竟然都没死,后面不想养了,就把它弄没了。
想来那时年少,不懂得珍惜,应该好好养着的吖。
那段时间过后,池塘里的斗鱼就基本消失了,后面极少见了。
在初中时期,意外在田里一条小沟渠里发现了盖斑斗鱼,异常兴奋,虽然个头偏小,但是童年的熟悉的回忆还在,况且,这种鱼已经极少见了,养鱼之心顿起,又捕捉了一些,专门买了一个圆形的腌制咸菜的小玻璃缸养着。
然而这些小个头野性十足,生性好斗,养多条的时候经常会发现他们打架,还有经常会跃出水面,掉落在地板上,待到回家的时候已经发现它成鱼干了。
那段时间养得都不长久。现在了解了才知,斗鱼生性好斗,其名便因此而来,而且喜暗不喜光,估计越出水面是因为换了新环境不适应,还有太亮的缘故,甚是遗憾。
鱼种在变化,水塘也在变化,但是这个水塘和我们的童年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水塘几个边,除了石壁一面,还有浅滩一面,还有一条活水从山脚下流进,活水经过一块田,我们最开始的时候会在这个田沟里抓鱼,抓螃蟹。
当时怎么抓的呢,我们会在田沟里找一处积水较多的位置,然后把前后堵住,不让水进来,不让水出去,然后再用鞋子把积水推舀掉,剩下底下的淤泥处就都是各种泥鳅小鱼小虾小蟹和其他小生物了。
有一阵子还在田边抓青蛙,抓了然后用线绑在腿上,牵着他们玩耍。
每到春天,水塘边上的小鱼小虾就会非常多,还有很多蝌蚪,我们在浅滩处,用两只手罩住一小块水域,慢慢往岸边推,水逐渐流失,剩下的很多小鱼小虾和蝌蚪就会在你的两只手臂之间了,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我们养蝌蚪,会把蝌蚪慢慢的养成了青蛙,他们变态发育的过程,我们全都经历过,小时候,每隔几天,就会看着蝌蚪的变化,从一条尾巴,到长出两条后腿,到长出两条前腿,到尾巴慢慢消失然后他们就离开了水,整个过程都非常有趣。
我们还常常过去钓鱼,所有的钓竿都是自己做的,用一根小竹棍,弄一个丝线,在绑个塑料泡沫做鱼漂,鱼钩有时候会自己买,有时候会自己做,拿一根直钉折弯即可,这种没有倒刺,钓到鱼容易挣脱。
最简单的鱼钩都不用做,直接用绳子绑一小截蚯蚓,打个结即可,蚯蚓是最好的饵料,鱼直接把蚯蚓带绳结吃进去了,轻轻一拉小鱼就会因为绳结卡在肚里就被拉上来了,当然这种适合比较小的鱼。
钓鱼和钓虾还有区别,钓鱼时鱼漂有动静后,等待一会儿就要快速往上拉起鱼竿,而钓虾不同,要往左或往右拉起鱼杆,这样才能钓住它。
这个水塘水不算脏,夏天的时候经常有人在水里游泳,不过作为听话的好孩子,我谨记着大人的教诲,不要去山塘水库玩水,因为出过好几条人命。
仅有的一次,和几个小伙伴下过水,当时小,胆子也小,小心翼翼的,也怕被别人看到,我们脱了衣服,一步步从浅水区往深水区走,池塘底下都是沙子,没有泥浆,脚不会深陷下去,我就慢慢走,一直走到水没到脖子那里,水压压迫着我的肺部,我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内心又很害怕,距离岸边有点越远就越没安全感,在水里踮了踮脚尖,身子就轻轻的往上飘了一下,感觉蛮神奇的,然后走了几下就上来了。
现在想来,当时若是有个熟手带着,将是一个学游泳的多好的机会,天时地利,可以在浅水洼处练习,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下过这个水塘。后来水塘每年都在变化,变脏变差,直至变没了。
除了这个水塘,便再无一个如此好玩如此和我们童年走得亲近的水塘了。
其他私人的鱼塘很难亲近。我们还去过去水库钓鱼,水库很大,很陌生,很没安全感,有个巨大的大坝。
因为常常传言水库里有水猴,也就是常说的水鬼,会让小孩产生畏惧之心,水库出过好几条人命,都是小孩溺水而亡,水鬼的传说估计和大人们威吓小孩避免他们靠近有关。
我听过一个版本的水猴传说是这样的,水猴长期生长在水下,不会轻易露出水面,极少有人看到,当你在附近游泳的时候,它就会把拉住你的脚,把你往水底下扯, 最后把你溺亡。
听得小时候的我们心惊胆颤。
当然,像我等好孩子,是不会去水库戏水的,这等安全意识是有的。我们只是去钓鱼,在我们钓鱼的岸边,有个水闸在放水,水流哗哗的响,声音充斥着耳膜。
记忆中就一次在水库里钓过鱼,收获还是蛮大的,其余几次都是在大坝下面水流下来的水塘河沟处钓。
水库水面广阔,三面环山,一面是大坝,我们在水闸下面的大坝,看着远处的水面,一阵幽深的感觉,让人内心寒凉,极远处的水面,有一两只水鸟,看不清,让人浮想联翩,我总是想到水猴的故事。
加之哗哗的水声,让我在水库旁边觉得很是惊恐,一点安全感也没有。这座水库建了好几十年了,听闻当年刚建的时候,还挖出了很多墓地。
这些大大小小的因素,加深了作为小孩的我内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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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还有几个山脚下的水潭,印象深刻的一个在一丛巨石群下,石头非常大,堆叠在一起,我们经常在上面爬,石头之间有很多缝,有些深不见底,有时候我们也会去钻缝,但越到下面,越暗,也就越惊恐,我们往往不敢爬太深,在这巨石群下是淙淙的流水,流水在石群脚下冲出来了一个水潭,十来平米见方。
水潭有深有浅,最深的那个位置也就刚好没过当时我的头,大小一平米左右大小,经常有小孩子在这里戏水,这里也有我的回忆。
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我和几个小伙伴也经常在这边戏水,当时差一点就学会了游泳,为什么说差一点呢,因为就差换气了,我们整个人已经学会趴着漂浮在水面上了,然后会伸手滑动,即使不滑动手,身子也不会沉下去。
最开始我扑腾扑腾着,在突然一刻双脚成功离地了,身子悬浮了一会儿,那个时刻我兴奋的和大家宣布我游起来了,大伙儿也开始一起扑腾,当时还没一个会游泳,最终也没有一个真正学会游泳,因为还没等我们真正学会的时候这个水潭已经变了样,这是后话。
当时扑腾了一阵子,大伙都发现脚能离地了,然后慢慢的,身子就起来了,慢慢的,脚不用扑腾了身子也能起来了,慢慢的,手也不用扑腾了,整个人只要趴着就浮在水面,然后我们开始比游快了,但是没一个人学会换气,因为也没有其他人指导。
趴着可以了,那就学着躺在水面上,然而躺的话我每次耳朵都会进水,后面索性就没练习了。在那个暑假,有一半的阴凉是来自那个水潭,我们几个人常常会相约过去戏水玩耍,打水战,练习游水,有时还会在那些石头上烧烤,有时还会去边山脚下摘果子吃,那可真是一段快乐而难忘的时光。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年,下了一场大暴雨,山上的泥沙裹挟而下,水潭一下子浅至及膝,难再戏水。
初中后,一群人各奔东西,求学之地不在相同。水潭的时光成了回忆。
两年后,回忆过往,我和一个伙伴前往水潭,想再戏一次水,我们都已不是小屁孩了,偷偷摸摸怕被别人发现,颇怀一股小大人的模样。
水深了一些,也只到大腿处,也许是泥沙被时间冲掉了一些,也是是我们长高了。我们扑腾了一小会,伙伴就上岸了,穿上了衣服,一脸失落,那一刻,我瞬间体会到了他的心情,那些童时的戏水的欢乐,现在再也找不回了,时间不再,心境也不再,白马过隙,白云苍狗。
水潭在山脚下,那一面都是山,实际上,村子周边都是山,丘峦迭起,虽然都不高,但重峦叠嶂,把村子围蔽了起来,挡住了我们如炬的目光,小时候看着山,想着山外面是什么,到课本学到王家新的诗《在山的那边》,深深感叹。当时登上一边的小山顶,想看那边的世界,有片山的那边,还是山,山是什么东西,都已经没有了概念。
而在我家野地的那一片山另一面,确是另一片世界,那是那边的连绵的小镇,在朦朦的雾霭中与天际线融为一体,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不是雾气,是霾,我在山顶时极目远眺,既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又觉得远方如此陌生,那彷佛是另一个世界,而当我有一天在那边穿行时,我依然无法把那种远眺的陌生感和我脚下的城镇联系起来,那时还小,竟然隐约于无知无觉中领悟到了我们看到的世界并非真实。
俗话说三山六海一分田,作为孩童的我整天与山与田为伴,就差见海了,虽然所在的地市临海,但村子不靠海,而我长到高中时期,基本都没见过海,这让我对海充满了向往,一直想象着有朝一日能目睹和体验电视屏幕里那抹清澈与蔚蓝,这种期待一直充盈在我心间。
即便至今已近看见几个海滩和海港,依然没见到那抹清澈与蔚蓝,每次都遇天气阴沉,海水浊黄浅绿,简直和普通池塘一个模样,大失所望,完全不是期待中想象的模样,我想在三亚应该能满足这个期待,能见到心中的这抹纯净的澄澈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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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时的乐趣,除了戏水钓鱼,爬山,摘果子外,还经常上山烤地瓜,打野战,捉迷藏,相比城里人的孩童生涯,着实还是丰富多彩有趣得多了,而且从小便是自由之身,不受管束,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险之事,大人不会多加约束,他们总有他们的事忙,只要记得归家即可,想来农村的天地如此广阔,远大于城里的方寸空间。
当然,很多东西时不可比的,城里有城里的好处,各类教育资源乃至其他服务资源都享有绝对的优势。
在村子里,多数父母的教育是有所缺失的,包括我自身父母在内。
我们总会在得到某些东西的同时又失去某些东西。
《杀死一只知更鸟》中阿迪克斯的教育方式是深得我心的,既有给孩子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玩,又能在大原则上循循善诱尊尊教导,有正确的价值观指引,而在小方向又给孩子充分的自由和自主。
而回过头来,我从小学一路读书到大学,其实和周围的环境和周围的人有很大的关系。
村子人多,传统观念下子女一群群一簇簇,计划生育也没能扼住人们生孩的决心,在周边乡镇发达的手工业表象中大人们也充分利用了人口的红利,村里大多数人没读完初中就辍学外出务工了,女孩子甚至相当一部分的连小学都没读完,就被父母安排到隔壁镇上的工厂打工,每天的生活就囿于这方寸之间。村子里重视教育的父母有,但比例远不够,尤其是对女孩,非常不友好。
虽说大人对读书人都还比较尊敬,但是在子女教育的引导上是极度欠缺的。
在小学读书成绩比较差的,孩子本身信心已经受挫,此时更多的需要是鼓励和关怀,而大多数父母此时可能已是编绳在手,恨铁不成钢,一棒子打死,给到孩子更大的心理打击。
当孩子产生自我怀疑之后,便会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产生厌学情绪。大人们已经习惯这样一种教条主义,从小时候读书成绩好的就会一直好下去,而太差的则在读书这方面已经走不通,不再抱有希望,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子女心智未真正开启之时,一切都断言都为时尚早,一般而言在十四五岁时正确认识自己,奋发而上,是可以弥补以前落下的知识的,在大学之前,基本都还没到拼智力的时候。
况且,除了纵向发展,还有很多横向发展的可能,若没有开明的父母,这些方面基本不会有人去培养。
而一个人的成长总是变化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永远不能以静止的眼光去看待一个人,所以,不能理所当人的以一个人过去的样子来判断他的当下,更不能去判断他的未来。只要一个人能接纳过去,并在不断创造未来的时候,这个人就是值得尊敬的。
村子里读书,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老师和环境的影响非常大,有没有好老师,有没有好环境,基本会影响孩子的往后的发展,这个环境指的更多是周围的同学的环境,由于管教缺乏,农村的熊孩子非常多,小帮派还有平常的打架都是存在的,每个班总有那么几个人,捣乱课堂纪律,甚至敢和外来老师直接叫板,一般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找你滋事,一旦被这些人影响或者成为他们一员,学习生活必然受到严重牵连。现在了解到城市中很多学校有霸凌的现象,回想来以前小学环境还算比较好,霸凌还算不上,顶多只是欺压。
初中的环境就很差,教学环境和师资皆是如此,学生叛逆期,加上老师大都是外来的,言语不通,竟然常有老师被学生欺负,学生总是会用本地话辱骂他们,他们完全听不懂,要镇住他们得有些手段才行,事实上也没多少个老师能真正hold得住这些学生,这里本来地理就偏,环境差,老师待遇也非常低,还经常要受学生气,因此来这的老师走掉了不少,师资是严重匮乏的。
初中三年,没有美术课,没有音乐课,只有考试的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化学,甚至连体育课都没有,而一个老师至少要身兼两门课及以上,每门课至少带两个班。
学校是这一带七个山村中在我升初中前一年以前仅有的一所中学,周边村子的人初中基本在这里读,一座3层的教学楼孤零零的坐落在山脚下,老师也住在里面,连个校门都没有,没有围墙,像样的操场也没有,唯一一个篮球场是泥地的,非常寒碜,当然却也非常自由,我曾戏谑称是地球最大的中学,因为没有围墙的它边界可以无限延伸。
我小学只有本村的学生,每个年级约有3个班约160人左右,其他村平均也有1-2个班的规模,到初一七个村的学生加起来竟也只有3个班160人左右,而初二凑成2个班,初三凑成1个班80人左右,足以见流失人员之严重。
当然,在我升初中前一年隔壁村有私人投建了一个新初中,师资环境各方面都非常优越,相当一批成绩好的当时都直接流到那边就读了,我初三那年也过去了。
当时走的非常突然,以至于没能和村里初中这边的老师好好支应一声,这一直以来让我深觉内心有愧,当时这边的几个主任老师对我非常好,把我当成好苗子培养寄予厚望,而我突然走得无声无息,成了永远一个心结。
而后升上县城高中,而后来到广州上大学,期间种种,在经历的过程都内心都面临很大压力,现在回过头来,一切又都成了过眼烟云,仿佛应了那句话,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一切都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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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那年,各种条件下,我和我哥决定盖个楼房,十几平的老房子着实已不成样子,逼仄压抑,它的年龄是我的三倍长,每每节日回家落脚都让我倍觉心酸,而我打一出生就在此,二十来年目睹周边所有邻居迁居新楼。
父亲没能给我们实现盖楼的愿望,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很小的时候他说过,想要什么东西你们自己去争取,他给了我们最开始遮风避雨的地方,生活最终压倒了他。
住上新楼,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是我从小到大日思夜想的一个愿望或者说梦想之一,它数千万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数千万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我每次回家时都格外强烈。
而这个盖房的决定,一开始就伴随着剪不断的地缘纠纷和利益纠葛,期间波折,难以言表。我们举债建设,四下无亲,人情冷暖,尽皆体验,感受着成人世界的虚伪做作,嘴里一套实际一套,真令人作呕。
在房子还是还是红砖主体的时候,我已然梦见了盖成后住进去的情状,一时间竟觉很不真实。
最终2层平房落成,因为赶工,有些地方存在瑕疵。后面装修全由我哥折腾,从墙到挂饰到吧台,他楞是搞成了欧式风格,这种风格在整个村子里绝无仅有的。
五十来平米的小房最终搞出了各式花样,也耗费了我们好多时光和精力,很多东西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弄的。终于住进去那几晚内心感慨良多,百感交集。
在搬进新家一年来,我除了年节回过几次外,其余时间都在广州,而我依然时常做梦,而现在梦到的是我们在村里盖了两处新楼,这个梦反复出现,实在诡异。
今年过年,在新房里,我有时整夜整夜睡不着,想起那些受过的屈辱,那些恶毒的人心,常常难以平愤。我已经知道,我将来不会属于这里。但是现在,这里是我人生是我梦想的一个结点,它连接了我的过去和未来,有着深远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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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在逐渐远去,时间让一切慢慢都发生了变化,包括世道,包括人心。
想起初中那会儿,信誓旦旦的想和周边的几个好朋友说,以后我们走出去了,可都一定要回来建设村子。
那时可真年轻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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